过气东雨

爱瓶邪爱忘羡爱楚路

【引岁丨三月】惊春 by 三岁兮

三月的春光

引岁:

《惊春》 @三岁兮 


· 原著向


· 字数约5.0k


 ·  配图连接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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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不是我说,蓝湛,你们姑苏这时节也忒讨人厌了。”魏无羡拖着蓝忘机一路狂奔,躲进河岸边一条乌篷船,把身上的水一通乱甩。


    小船微晃,荡出一串细碎的涟漪。


    蓝忘机经这么一折腾,发丝衣裳都乱了,闻言却先伸手去给魏无羡输灵力驱寒,全然顾不上什么仪容。


    魏无羡差点想躲开,到底还是忍住了,由着蓝忘机抓着他的手。


    “哎呀,谢过蓝二公子。不过,我不冷。”魏无羡笑出声。


    蓝忘机低低“嗯”了一声算是回答,却也没松手。




    正是仲春时节,万物初长,春雷裹着潇潇冷雨落下,乍暖还寒。倒也不是真不冷,只是魏无羡仗着少年人身板儿硬,又灵力充沛,完全没在怕的。


    外头的雨一点儿没有要停的迹象,雷也打得轰隆隆震天响。魏无羡撑着头打量一圈船舱,突然想起什么,默默往蓝忘机身边靠去。


    “哎,说好了带我去游船的,这下怎么补偿我?”魏无羡一手勾着蓝忘机脖子,手指绕着蓝忘机的抹额尾巴玩儿。


    蓝忘机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,低声道:“是我考虑不周。”


    魏无羡笑着去捏他的脸,道:“你快说,怎么补偿我?”


    蓝忘机动了动唇,半晌,拿开魏无羡作恶的手握在手里,轻声说了句:“胡闹。”


     “好嘛好嘛。”魏无羡笑道,“喏,你看,现在船有了,虽然和预想的差点儿,但是吧……”话没说完,魏无羡起身跳到船头,一篙撑出去,小船便晃晃悠悠地离了岸。


    蓝忘机怔怔看着站在船头的人。


    魏无羡俏皮吹了声口哨,稍稍侧过身子看向蓝忘机,道:“但是吧,咱们出都出来了,那就不负好春光咯。对吧,蓝二公子?”


    小船儿划开一道水波,冒着雨沿河一路晃荡,晃过烟柳画桥,再晃过灰瓦人家。船头撑船的人口中哼着小调,又时不时回头冲着船内调笑几句,一阵轻快。


    “小哥哥,落雨咧,莫要着了凉撒!”岸边一位女子听见声音,探出头来。


    魏无羡闻声停住桨,回道:“不冷!姐姐,有伞没有?”


    “有的呀!你等下子,我反去拿。”


    “好咧!”魏无羡冲着女子的方向挥手,回头去看蓝忘机时,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,一脸欲言又止。魏无羡看他脸色,登时明白过来,三两步跨进船舱,蹲在蓝忘机面前,伸出魔爪去戳了戳蓝忘机的脸颊。


    “哎,别这么小气嘛,蓝二哥哥。”


    蓝忘机转开脸去。


    “哎呦,蓝湛!”魏无羡双手捧着蓝忘机面颊,低声道,“你这是吃醋啦?”


    蓝忘机不理他。


    “蓝湛,你看看我嘛!”魏无羡手上使力把蓝忘机的脸摆正了,凑上前去道,“好咯,不生气咯。你看,是人家先找我说话的,对不对?”


    蓝忘机勉强瞥了他一眼,还是不说话。


    这时,女子回去取伞出来了,没看见魏无羡,正在河边喊人。魏无羡估摸着蓝忘机一时半会儿哄不好了,吧唧一口亲在蓝忘机脸颊上,随即起身出去将伞取了回来。


    二十八骨的油纸伞,白底青花的伞面,端的是一派姑苏韵味儿。魏无羡将伞撑开了,转了几圈儿,才举起来递给蓝忘机。


    “来,你打着。”


    蓝忘机脸上还有些烫,见魏无羡这般邀请他,神色有些犹豫。魏无羡催了又催,他才慢吞吞起身走到船头,四平八稳地撑起那把油纸伞。


    魏无羡回身冲那女子挥手致谢,女子掩嘴笑个不停,也朝他们挥手道别。


    船桨轻摇,小船又荡出一段距离,在河面上拉出一道粼粼水痕。细雨滴答落在纸面,敲出一阵春意盎然的轻响。


    “唉,蓝湛。”魏无羡随口道,“你知不知道,按我们的规矩,收了我的伞,就是我的人啦!”


    说完,还回过头去冲着人家眨眼睛。蓝忘机本来还稳稳当当撑着伞,听了这话不知道怎么回事,将伞往自己的方向一收,道:“不是。”


    魏无羡猝不及防被雨浇了一头,莫名打了个寒颤。


    “唉?你干嘛?”魏无羡往后靠了靠,努力躲进伞底,问道,“我又说错啥了?什么不是?”


    蓝忘机把伞往前递了递,还是道:“不是。”


    “蓝湛,你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?”魏无羡搁了桨,转到蓝忘机面前,神色难得严肃,“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,一直不是不是的,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。”


    魏无羡略一沉吟,有些不确定地继续道:“还是说,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
    蓝忘机突然开口:“伞,不是你的。”


    魏无羡顿住。


    蓝忘机见魏无羡没反应,以为他没听清,便又说了一次:“伞,不是你的。”


    魏无羡愣了一会儿,突然噗一声笑出来。
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蓝湛!我当你发什么疯!你真是!”魏无羡一阵狂笑,笑得差不多了,捧着蓝忘机的脸亲了一记,又接着笑。


    “我的天呐,蓝湛,你怎么这么可爱!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魏无羡一笑就停不下来了似的,手撑着蓝忘机肩膀一个劲地抖,“你说你……你真是……”


    蓝忘机耳垂涨得通红,却还是绷着小脸,摆出一副不赞同的神情。


    魏无羡深吸一口气,好容易把嘴角扯平了,正色道:“我得解释一下,我给了钱的,所以,伞是我的。”


    魏无羡生怕蓝忘机不信,锲而不舍道:“真的,不是白送的。就是吧,我刚刚追出去才想起来没带钱袋,所以随手把早上你买的那只瓷兔子给她了……哎,这你总不会生气吧?”


    蓝忘机听了前半句脸色稍霁,然而魏无羡后半句一出,又默默后退了半步。魏无羡一下没反应过来,又被浇了个透。


    魏无羡这下可不乐意了,装模作样地嗷了一声,猛地跳起,双手一张,抱住蓝忘机的腰,向前扑去。


    哐啷一阵响,两人摔进了船篷之内。


    “好了,骗你的,兔子在这儿呢。”魏无羡从怀里掏出一只捂得热乎乎的瓷兔子,在蓝忘机脸颊上贴了一下,“早上拿了你钱袋都没还你,这伞钱就当是我跟你借的咯?日后再还你。”


    蓝忘机道:“不必。”


    魏无羡客气道:“那怎么行?”


    蓝忘机坚持:“不必。”


    魏无羡从善如流:“好的。”


    魏无羡抱着蓝忘机的腰好一顿胡亲,才终于是玩够了,爬起来又跳回船头去,一手撑伞一手摇桨。


 


    “唉,整天叫你去云梦玩儿你不去,就知道拒绝我,我多没面子啊。”魏无羡手上忙,嘴也不闲着,头也不回地说着话,“你看我对你多好,你不来找我,我就来找你了。谁想到啊,碰上你们这儿又打雷又下雨的。”


    蓝忘机望着这背影,心口微痛,恍然间觉得这情景不该是今世发生。


    魏无羡动作间衣衫舞动,腰间一物倏然映入蓝忘机眼帘。


    是一支黑漆红穗的笛子。


    蓝忘机瞳孔微缩,一声“魏婴”哽在喉间,却始终冲不出口。


    船头的人似有所觉,回过头来。


    这一眼望去,蓝忘机登时脊背发凉,好似冰冷的春雨透过皮肉渗入了骨。


    船头的人,衣裳身形都还是那副模样,唯独脸,是雾一般的模糊不清。


 


    一声闷雷。


    蓝忘机微微一震,猛地惊醒过来,睁开眼后,只觉头痛欲裂。


    都说一场春雨一场暖,连绵几日的阴雨却逼得温暖无处立足。冷风不知何时吹开了静室的窗,飘进来的雨泼湿了檀木书案,也吹灭了供在案上的长明油灯。


    斜风伴雨卷进静室,一室的阴冷。


    蓝忘机撑着身子坐起来,将窗子关严,又把油灯重新点起。


    看窗外天时,尚是夜色深沉。蓝忘机却是再没了睡意,随意披了件衣服,干脆将一室的灯都点起。


    却还是冷。


    蓝忘机静立片刻,转身踱至角落的香几前,将一块板子翻起,随意地坐在地上。板下是个空间不大的地窖,挤挤挨挨放了三只圆滚滚的酒坛。蓝忘机盯着酒坛看了许久,堪堪伸出手去要取,又把手收了回来。


    如此反复了几次,才终于下了决心似的,将一只酒坛子取出来,拍开了封泥。


    蓝忘机尚记着上次酒醉的后果,不敢多饮,只用指尖在坛中轻轻一点,沾出些酒液来,算是尝尝味道。


    辛辣的酒入口,不止灼人,还能隐隐尝到些苦涩之味。


    不入喉,只入骨。


    这番复杂滋味,蓝忘机早不是第一次尝。阖眸片刻后,他便转身去取了忘机琴,推门而出。


 


    雨下得细密,一开门便是淅淅沥沥的水汽扑面而来,好像廊上的屋檐也阻不住这雨将人浸透的决心。蓝忘机将门掩好,兀自寻了个尚算干爽的地方坐下,横琴在膝。


    铮的一声,琴弦震动。蓝忘机按住微微颤动的琴弦,半晌,一串流畅的琴语倾泻而出。


    尚在否?


    在何方?


    可……归乎?


    若是此时有人经过,怕是要感叹一句,含光君又半夜奏琴了。只是此时雷雨交加,铮铮弦音被雨声盖去大半,一时半会儿也无人能发现。


    安静片刻后,蓝忘机又扬手,这次的琴音添了力道,隐隐是摧天裂地的悲愤之声。


    啪地一声,一点水痕落在黑漆琴面。


    拨弦的手一顿,将那点湿意抹去,又欲盖弥彰一般勾出几声意味不明的散音。


    雨声渐大,掩去了微颤的尾音。


    蓝忘机按住尚在微微颤动的琴弦,望着黑沉沉的天空,略有些失神。


    一只浑身湿透的兔子蹭过来,三瓣嘴一张,咬住忘机琴边缀着的红穗子。蓝忘机有所察觉,轻轻一扯将穗子拯救出来,又把湿漉漉的兔子捞起。


    雪白的团子被雨淋得灰扑扑,蓬软的毛湿透了,整只兔子小了一圈,可怜兮兮地发着抖。蓝忘机将它捧在手上,才惊觉原本肉呼呼的一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瘦了,毛被雨一淋贴着肉,几乎有些硌手。他便小心翼翼地顺毛,又运起灵力将它的毛发蒸干。


    兔子却仍是在抖,小小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拱着蓝忘机的手。


    忽地,蓝忘机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这只兔子,白团子的三瓣嘴叼了菜叶,不停嚼啊嚼,上蹿下跳,从藏书阁这头跑到那头,踩了砚台的小脚印出一串歪歪扭扭的墨迹。


    他当时做了什么?


    是了,他把魏无羡掀了出去。


    蓝忘机抚摸兔子的动作不自觉停住,小兔子冷得厉害,一个劲拿头去蹭蓝忘机的手心。蓝忘机这才回过神来,揉了揉兔子的后背算是安抚。


    小东西的嘴一直半张着,呼吸比以往急促许多,体温也低得厉害,再不像从前那样摸爬滚打没个停了。要说不变的,大概是它还那么粘人,虽然没甚力气,还是努力拱拱蹭蹭,恨不得长到蓝忘机身上。


    也不知是不是他错觉,这幅情形,仿佛是吊着一口气来寻他一般。


    蓝忘机摸着兔子的耳朵,将它托起来,凑到唇边轻声说了句话。


    兔子听懂了似的,溜圆的小眼睛一眨,乖顺地蹭了蹭蓝忘机的脸颊。


    蓝忘机顺着兔子的毛,将兔子放进了怀中暖着。接着,他轻按琴弦,奏出另一串旋律。


    这曲不如《问灵》那般悲切,反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绵绵情意。琴音轻柔和缓,又带些执意,若是当真有灵,怕是要拂开眼前料峭风雨,向那满池清香的藕花深处而去。


    怀里的兔子似是也被这琴音感染,颤巍巍直起身子,小小的前爪扒着蓝忘机袖子,勉强撑起头来。扒了一会儿累了,又蜷成一团窝回去,闭了眼,嫩粉的小耳朵时不时动一动。


    信手翻转间,一曲终了。蓝忘机探手去摸兔子的脊背,却不料半天都得不到一下回应。蓝忘机心头一跳,抖着手将兔子捧起,低声唤了几句它的名。


    小兔儿只静静闭着眼,乖顺得好似睡着一般。


    蓝忘机捧着兔子静静呆坐了一会儿,才想起什么似的,又是一句琴语流淌而出。


    尚在否?


    琴弦兀自轻颤,却不发一音。


    片刻之后,蓝忘机抬手,再次奏出同样的旋律。


    尚在否?


    弦间噼啪一声,又染了一点湿意,那水滴被琴弦破开,来不及带起铮然的弦音。


    仍是无一声回应。


    蓝忘机深吸口气,试着将琴音控制得轻柔些,又奏一次。


    尚在否?


    终是一片死寂。


    蓝忘机闭了闭眼,手指再覆上琴弦时,早已没了先前的冷静克制,只晓得一遍遍重复那句琴语。冷冽的弦音合着隆隆雷雨之声,竟是诡异的和谐。




    天边开始泛白,雨势渐息,咆哮了一夜的雷声也终于偃旗息鼓,无精打采地敲出最后几声闷响。


    晨钟声起,蓝忘机终于止了琴音,双手虚拢着冻得僵硬的兔子,颓然靠在墙上。




   “待见到他,替我问一句,他过得可好。”


    可兔子,又哪里会懂人语?




    轰隆一声,惊雷乍响。


    蓝忘机倏然睁开眼,心口尚有些钝痛,心跳也是超乎寻常的快。他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去,探了半天,只触到一片冰凉。


    蓝忘机猛地坐了起来。


    静室内随之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杂物落地之声。


    “咦,你醒啦?”魏无羡正蹲在角落里东翻西找,听见蓝忘机的动静,吓了一跳,也不知打了什么东西。他见蓝忘机醒了,也懒得再翻,光着脚啪嗒啪嗒走回床边坐下。


    蓝忘机只直直地盯着他看。


    魏无羡看他脸色似是不对,心下大概有些猜测,就又往榻上蹭了些,去抱蓝忘机的腰。


    蓝忘机盯了他的脸许久,才道:“当心着凉。”


    魏无羡愣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句,稍微心虚了一会儿,干脆手脚并用困住蓝忘机往床上一倒,冰凉的手脚探进衣服里贴着蓝忘机的皮肉,道:“那你给我暖暖?”


    蓝忘机嗯了一声,将人抱好了,攥着魏无羡的手轻轻地揉。


    魏无羡蹭蹭蓝忘机颈窝,自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。


    “刚刚怎么啦?”魏无羡亲了口蓝忘机的脸颊,问道。


    蓝忘机收紧了揽着魏无羡腰身的手,反而问道:“你去哪了?”


    这下魏无羡哪还能不懂,手指在蓝忘机手心轻轻挠了一下,道:“想什么呢?我大半夜的被你一巴掌打醒了,看你睡不安稳,估计是雷打得响,就寻思着找点什么给你堵耳朵。结果我啥都还没找出来呢,你就醒了。”


    其实哪有什么一巴掌,两个人一个被窝抱着睡,哪会察觉不到他不安稳。


    蓝忘机的手指在魏无羡腰侧摩挲,半晌没有说话。


    魏无羡想了想,翻到蓝忘机身上趴着,捞过蓝忘机的脑袋吻了上去。


    “好啦,好咯,我在这儿呢。”魏无羡捧着蓝忘机的脸,越看越喜欢,忍不住又是几口亲在脸颊唇角。


    一顿胡亲乱揉完毕,魏无羡才终于消停下来,继续说道:“以后不许瞎想啦,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,看不见我了就喊我。”顿了一会儿,又道,“那你告诉我,你刚刚都梦见什么了?”


    蓝忘机低头去亲魏无羡的额头,半晌,回道:“无甚,不负好春光。”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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